中概暴跌让互联网人身家“腰斩”
日期：2022-03-24 13:08:58 / 人气：253
对已经寄希望于财富自在的互联网员工来说，无尽头的加班和内讧都是爲夺得股票和期权付出的代价。如今，那些财富的幻梦曾经随同着大企业的膨胀和缄默，以及他们身体的健康和劳损，逐步在这个春天消逝了。文 |邬宇琛 饶桐语 周鑫雨 丁文捷 卢妍编辑 |赵磊不时缩水的纸面财富风暴忽然袭来，等人们感知到时，身家和野心都曾经缩水。3月15日早晨，朱喻杉夫妇失眠了。躺在床上，两位互联网人背对而卧，各自看着手机，脸上都映着绿光。面对每天跌十几个点的股市，两人谁也不说话，只能缄默。“做梦都没想到会这麼惨。”5天前，美国证监会宣布将百济神州等五家中国企业列入《本国企业问责法》的暂定清单，存在两年内被强迫退市的风险。一工夫，整个中概股风声鹤唳，开端抱团下跌。噩梦继续了好几天，3月14日，腾讯、阿里、美团、京东等互联网巨头持续扩展跌幅，间隔历史最高点回撤了一多半。这是中概股“历史性”的一刻，短短一年多工夫，在美国上市的中国互联网企业从2021年高位的市值蒸发了超越1万亿美元，机构投资者、散户和持有中概股公司期权和股票的员工们，也一同从云端跌落。2014年，朱喻杉夫妇以校招生的身份参加了阿里巴巴。彼时，阿里刚刚在美国上市，是当之无愧的互联网新贵。在阿里，员工被分爲“361梯度”：10团体里，3个优秀，6个中等，1个较差。而从P6开端，阿里就会给优秀的那局部员工发放期权，P7以上则根本都能享有。朱喻杉说，到他们这个级别，年终奖普通分爲两局部，现金+股票。假如绩效较好，股票可以占到一半以上。因而，中概股大跳水，大少数持有期权或限制性股票的员工都将面临“身家腰斩”的打击。“我们家的支出加上期权，可以到三四百万，但如今这个行情下，期权缩水到只能有三分之一。”▲ 图 / 视觉中国在互联网企业，期权和限制性股票是一种对员工的鼓励手腕，这种奖励往往和股价挂钩，员工只需满足条件，比方达成某种绩效，或许等候一定工夫，就可以兑现这份奖励。期权制度设计的初衷，是希望员工与企业临时绑定，共同努力，把企业做大。关于那些还没有上市的创业企业员工，期权是高风险和高收益的代名词：创业企业九死终身，只要企业上市或企业以低价回购期权的那一刻，员工的努力才干兑现成真金白银，否则那就是一张废纸；而关于曾经上市的大厂人，只需努力打工，企业股价不要下跌，期权绝对更容易兑现，只是收益没有那麼高，无法让人一夜暴富。几天前，丈夫懊丧地对朱喻杉说：“能够没方法给小孩专门买很棒的学区房了。”朱喻杉夫妇学历都很高，也不断有着鸡娃的计划，不论是读杭州很好的私立，还是出国留学，都是一年几十万的开支，依照已经的想法，哪怕是杭州价值十几万一平米的学区房，夫妇俩也会努力去凑一凑。但如今，“只能量入为出，靠孩子本人努力了”。将来支出可预期的降低，彻底改动了朱喻杉夫妇对将来的规划。“不论是孩子上学途径，还是退休工夫，甚至我们买房的预算，都是依据企业给的股票和正常支出来算的。”而今，理想摆在眼前，他们都觉得，去年和前年或许就是全家支出最高的时分了。独一庆幸的是，朱喻杉急着买房和用钱，因而曾经把能卖出的期权在绝对高位兜售了一局部，不至于血本无归。可以兑现期权已是种侥幸。对史韵来说，梦想幻灭得更早、更彻底一些。2021年底，史韵所在的互联网企业堕入政策带来的舆情。她在大众号上看到音讯后，急忙登录企业的期权买卖零碎，但发现解禁工夫已发作了更改，由原来的分批解禁变为了“由企业决议”。随之而来的是股价大跌。相较于入职时，企业的市值蒸发了近一半。史韵抚慰本人：“负面舆情是一时的，之后一定还能涨。”但是2022年春天，她等来的是中概股的个人崩盘和企业的大裁员。原有项目组中，30%的同事分开了企业，他们也保持了本人的期权。史韵原以爲手上的期权可以掩盖北京一套房的首付，如今看来，买下一个厕所都难。假如从2021年因“双减”招致的教育类中概股暴涨开端算，或许从更早的蚂蚁集团中止上市算起，中国互联网的“地震”绵延已久，风向早已悄然改动，但许多人后知后觉。刘伟往年33岁，2021年年终从西二旗的一家大厂跳到望京的一家大厂，事先他判别，前司盈利前景无限，而作爲新东家的资深用户，看了不少财报剖析，他觉得新东家更有前景。前司给刘伟发了500股股票，每打工一年可以拿1/4，四年归属终了。而跳槽后，新东家给了他3000多股，满两年可以拿1/2，三年拿3/4，四年也归属终了。事先新东家的股价大约是310港币，刘伟暗自预算，假使这个价钱维持到四年之后，本人可以拿到100万元左右。在入职的第一年里，企业股价涨到了460港币，这让刘伟更有决心了，“当前干得好，绩效考核好，一定还会给我发股票”。决心随同着支出增长。2019年下半年，刘伟在北京回龙观买了一套420万的二手房，除去家人给的支持，本人存款了240万，按事先的支出计算，他估量本人五六年后有了小孩，把这套房子卖掉，加上存款和期权，能在清河、新北苑之类的中央置换一套七八百万的大房子。刘伟还买了中概互联网基金，在2021年终，互联网企业们股价不时走高，到达了历史最高点，那时他十分悲观，“中概股接着涨，4年先行权，我可以拿出二套首付的”。但很快，中概互联网就开端下跌，后来他还觉得是阶段性的回调，不断跌，他就不断加仓，甚至在基金之外，他还买了快手、美团和海底捞，“像快手那段工夫都跌了50%了，应该不能再跌了吧”，但市场给他上了一课。这几只股票在后来的日子里不时下跌，让他匪夷所思。“我记得跌了30%的时分想着，要不就算了，监管环境这麼严厉，美国也不断审查中国互联网企业的财务信息。但炒股就像德州扑克，你押了很多的筹码，就一定要等最初一张牌翻出来，你才会承受这个后果。”如今，刘伟牌桌上最初一张牌翻出来了：中概互联网基金跌幅超越了62%，亏了20多万，港股亏了15万，A股亏了5万，加起来一共40多万元。▲ 图 / 视觉中国爲梦想而努力“不晓得你认不看法郭宇？”郭宇曾是互联网造富浪潮的传奇人物。2012年，他从暨南大学毕业成爲了顺序员，进入阿里巴巴打工，2014年，他转战字节跳动。几年间，网传他在字节跳动取得了0.5-4亿的期权价值。28岁，他宣布“退休”，在日本开温泉酒店，当作家，彻底过上财务自在的生活。郭宇的成名是大厂员工对财富梦想的折射。“选择大于努力”这句话成爲后来人回看造富运动时总结出来的铁律，虽然在承受媒体采访时，郭宇表示，“在每一个时辰我做出的决议，都是做我想做的事情”。晚期，互联网人并不晓得期权究竟意味着什麼。2010年前后参加互联网行业的胡婷最早效能于携程，她记妥当年离开这个行业的缘由很复杂：由于爱旅游，所以去了携程。后来她去了阿里做运营，彼时阿里尚未上市，而她靠着3.75的最高绩效取得了局部期权，500股，但本人也并不注重。“财富自在”这个词在那时分并不盛行，老员工们调侃笑一笑，很快就把这件事疏忽过来。在期权兑现到第二年的时分，胡婷分开阿里创业。不过很快，风向就变了。尔后的几年里，互联网行业迅速收缩，资本热潮迭起，创业、上市、暴富，成了一种行业主流叙事。这样的例子屈指可数，2014年9月19日，随同着阿里上市，上万人成了千万富翁；2018年，小米赴港上市，三成员工分到期权，媒体称“批量造富”，5499名员工，人均能拿到近千万人民币；2021年2月5日，快手赴港上市，依据招股书显示，有4551名快手企业员工认购5.24亿B类股份，人均持股11.5万股。按收盘价338港元计算，这些快手员工人均身家超3880万港元（约合人民币3246万）。▲ 外地工夫2014年9月19日，美国纽约，阿里巴巴集团在纽交所正式挂牌买卖。图 / 视觉中国“前几年，钱跟不是钱似的。”某种水平上，阿里的朱喻杉夫妇曾经完成了最爲初步的“财富自在”，家里的电子商品、宝宝的推车，万元以内的东西，二人都不会思索价钱，闭眼入即可。朱喻杉觉得，他们比同龄人能少斗争个10年、20年，“甚至大学里的同专业同窗，能够斗争一辈子都不会有我们这样的经济条件”。期权更是“造富的神话”。朱喻杉听过很多来自老阿里人的故事，都关乎于期权——阿里上市前就是高P，上市之后间接身家过亿；拿着期权置换的钱，在杭州买了7套房；几亿资金没处花，四处投资，雇佣已经的老板给本人赚钱……情势很好的时分，朱喻杉夫妇离财富自在只要一步之遥。在那个阶段，他们曾经有了后半生的部署：40岁之后就分开繁忙的互联网，她在小学门口开个甜品店，丈夫则在旁边开个小卖部。如今，“能够要55岁当前才去想这个成绩了”。真正的财富自在除了选择要好，更要努力。互联网如永动机普通，减速着夫妇二人的打工节拍，“只需给足钱了，那就不是卷，是本人给本人卖力，由于都是本人的期权”。由于将重心放在打工，两人的绩效都很棒，在同届中，曾经算拿期权较多的那一批。而这也正是大厂希望失掉的效果——经过期权奖励，让员工们和企业一同“拼命斗争”。另一家风头正劲的年老大厂也来挖过朱喻杉的丈夫，给出的“引诱”还是股票——假如阿里给100万，他们就能给150万。一旦上市，这个数字能够就会收缩到500万，甚至1000万。史韵的企业对期权的分配异样出了名的严厉。不光职级要高，部门要中心，同时需求率领项目组对企业做出“重要的奉献”。所谓“重要”，是个模糊又明晰的概念，“以往有开辟重要市场的，有开发商品取得高利润的，也有推进比拟战略性的协作的”——众多规范后，一锤定音的仍是绩效和数据。入职3年后，时机来了。在一次战略会议上，史韵被提名爲项目经理。一名高层在会上许诺，一旦项目组做出严重业绩，企业就给予丰厚的期权奖励。期权成了吊在驴后面的胡萝卜，项目组“卷”了起来。清晨2点，组里不乏自愿留下加班的员工。在项目初期的两周，史韵带着行李间接住在了企业左近的酒店。“那时打工态度特别好，也没请求加班费，毕竟和之后的期权相比都是小钱。”高压打工2个月后，一名30岁出头的男同事就因肿瘤复发进了医院。但没人想停上去，“再熬一个月就黑暗了”。上大学时，史韵领会过“在最初一公里保持”的悔恨，事先因智齿发炎，史韵保持了争辩决赛，而队友拿了冠军。这件事就像一枚钉子钉在心里，让她不能放心。如今拿到期权，“钉子才干被拔出来些”。2021年11月，项目落成半年后，史韵终于收到了心念已久的期权合同。算上去，这份期权总价约150万人民币。依照合同条款，这笔“巨款”将分3年阶梯式解禁。那时发布的期权发行价，对应着这家上市企业外部给出的上百亿估值。签下协议当晚，史韵和男小伙伴去了一家高档餐厅庆贺。他们聊到了领证和买房，“生活充溢了盼头”。尔后每个打工日，史韵都会登录企业的期权买卖零碎。在外面，期权是一串数字，随着企业股价的不时变化，左右着史韵的心境，“越涨越兴奋”。如今，这些回想和期盼都变为了泡影。朱喻杉有小伙伴爲了期权从上市大企业跳到独角兽，而今大局部期权变为一张白纸。鲜明的比照，让朱喻杉感到命运的迂回新奇。“十年前那局部人的故事，鼓舞着我们这拨人去学习他们，跳出去找更大的时机。后果‘啪’地一下，被套牢了，我们又成爲被讪笑的那批人。”史韵的买房方案也放置了，她只能等候企业的回购。但在企业成立的近十年中，回购只发作过一次，史韵不确定，辞职和回购，哪个会来得更早一些。▲ 在期权“引诱”下，熬夜加班是不少互联网人的常态。图 / 视觉中国互联网梦醒时分几轮大跌之后，互联网人的财富梦想幻灭了，一些人对中概股得到了决心，也有一些人对所外行业有了更多的考虑，觉得没必要持续卖力，开端均衡打工与生活。王洋是一家互联网企业的员工，中概股股价到达最高点的时分，他把100多万元投在外面，买的股票包括B站、腾讯、携程、网易、陌陌。作爲一个商品经理，他把本人的投资逻辑和商品考虑结合起来，比方关于B站，他以为国际其他的视频网站比拟像网飞，搞自制剧，但B站UGC气氛很强，像YouTube，“B站在这个方向没有什麼竞争者”。他在400多港元的时分买了B站，一边跌一边买，但等到股价跌到300多港元，王洋撑不住清仓了，“看走眼了，整个市场趋向和我想的不一样”。他还算跑得快，后来B站最低跌到125港元，市值不到股价最高时的非常之一。人们认识到，中概股不像从前那样复杂了。一名中概股投资者通知每日人物，此前互联网概念的股票都是可期的，“那时分我真的觉得，闭着眼睛去买，都能赚钱。我对美股比拟有决心，这和我们国度楼市不能坍塌是一个道理”。但如今，他认识到中概股的估值逻辑曾经变了，成了博弈的一种筹码，而且互联网自身也渡过了疾速扩张时期，接上去的不确定性太大了。一些大厂员工也渐渐不再置信期权“神话”了。2020年4月，国际最大独角兽字节跳动开启员工期权兑换方案，次要岗位员工可选择将年终奖兑换爲期权，价钱爲126美元/股，字节的塞拉记得，在兑换之前，有媒体放出字节将要上市的音讯，使得塞拉四周的大局部人都毫不犹疑选择了将年终奖“all in”期权。但不久之后，字节否认了这一音讯，塞拉的同事们一片哗然。塞拉爲本人只选择了60%的期权+现金方案而庆幸。“我更prefer一个现金更大的企业，财富自在需求一个很超前的判别，BAT甚至快手都很大，我觉得没什麼翻20、30倍的时机。”一名商品经理在社交平台上吐槽，本人刚拿到字节的offer，年包涨幅20%，但都是期权，18薪的月薪反而降了10%。“我如今一天打工8小时，根本不加班，字节那边最少12小时，按时薪算间接对半砍，我要去了才是想不开。”遥遥无期的上市让坚持做梦变得白费。2021年底，在某独角兽企业打工2年的贺滟等来了本人的涨薪时机。但和想象中工资卡每月多出一笔支出不同，贺滟被HR告知涨薪将以企业的期权替代。签期权合同的进程并不美好，贺滟只感遭到来自HR目光中的压力，“似乎在说不签不许走”。看到合同的那一刻，贺滟又傻了，全英文的，Option（期权）、exercise date（行权日）、exercise price（行权价钱）......稀里懵懂签下合同后，下跌的薪酬成了一串虚拟数字躺在了贺滟的期权买卖零碎中。贺滟时常遗忘这笔财富的存在。对她而言，没有真正握在手中的钱就像游戏世界中被零碎定价的虚拟币，对理想似乎没有任何影响。▲ 图 / 视觉中国但这笔“钱”终究会悄然改动些什麼。贺滟父母去年在老家买了一套房，即使房价没有北上广这般高，但首付依然花去了近80万。贺滟不只拿出了20万的存款，还承当起3000元的月供，刚打工不久的她感遭到很大的压力。爲了涨薪，贺滟简直每月的考评都拿到了最优。她描述本人的灵魂都被企业抽干了：“简直每天加班，有严重项目的时分，拿着行李袋住进企业，就觉得出了一趟国。”本想涨薪加重压力，没想到签下了一纸期权协议，需求更努力才干兑现，“挺绝望的，卷了一年，生活压力不减反增”。2021年开端，几波裁员潮闹得员工人心惶惶。企业的估值不断在崎岖，和企业上市的音讯一样没有定数。身边的一些同事在2021年10月的企业回购中赶忙出手了期权。合理贺滟感慨“还是现钱好”时，本人却在回购期限后签下了期权合同。盈余之后，人们开端回望。在朱喻杉的小伙伴圈里，忽然多了很多人开端研讨国际政治、剖析俄乌形势，写中美关系的长篇小文章，似乎每团体都想弄懂，互联网为何会变为这样，究竟为何，他们的钱就这样没了。而关于朱喻杉夫妇来说，他们不再等待用期权改动命运。“假如是异样价值的期权和现金，这一次，我会选择要现金”——哪怕就在一年之前，她也会毫不犹疑地选择期权。夫妇二人的打工重心也开端偏移，他们决议寻觅“愈加有性价比的打工方式”，即进一步回归家庭，取得打工和生活上的均衡。“互联网在将来也还会属于高薪行业，只不过没那麼多白日梦可做。”朱喻杉说。3月16日，国务院金融波动开展委员会召开专题会议后，中概股个人回血，涨幅从20%-40%不等。王洋曾经清仓了，他不敢再买入，”谁晓得会不会又跌上去“。但一些人对中概股仍然狂热，在网络上，”他人恐惧我贪心“，又一批互联网人开端抄底了。作者：银豹娱乐平台官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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